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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02

《給智利的情詩20首》導讀

勿忘我,情人
作者:楊淇竹

智利,隔太平洋遙望於台灣,遠處南美洲版塊西語系國家,她因陌生不被眾人熟悉,但曾有聶魯達Pablo Neruda情詩可供連結。《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Veinte poemas de amor y una canción desesperada)、《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Cien sonetos de amor)是熟悉譯本,其餘,很難從繁體字界域找到蹤跡,在詩人踏上旅途之前,我們只能想像……

十月台灣秋季,跨越36小時飛行,迎接智利初春到來,李魁賢依循詩人軌跡(Tras las Huellas del Poeta)抵達聖地牙哥,參與國際詩人交流活動,沿路暫留聶魯達故居、奧斯卡.卡特斯特羅(Oscar Castro)墓園、米斯特拉爾(Gabriela Mistral)紀念館與其墓園、洛斯.維洛斯(Los Vilos)港市等地,他將嚴肅參訪行程轉化成抒情語調,以二十首情詩獻給台灣與世界。

情詩為題,並非難以想像,從聶魯達情詩,或米斯特拉爾致情人的《死亡十四行詩》(Sonetos de la muerte),均可窺見智利人感情澎湃,詩人深受此地氛圍感染,跨越世紀透過詩,與之對話。情人,這特定語彙,在李魁賢眼裡取代人轉換成——智利,情詩書寫對象既抽象又具體,融合了多種意符。

二十首情詩看似連貫,卻各自獨立成篇,如何引領尚未開始《給智利的情詩20首》,本文給予了一些提示:從〈勿忘我〉詩篇出發,探索詩人內心私語。此詩聯繫於劇作家卡特斯特羅浪漫天性,李魁賢運用勿忘我回憶曾在其墓園朗誦的經過,當短暫相交過後,怎麼脫口勿忘卻成別離之際,難題掙扎。首段以遺忘凸顯勿忘,訴說記憶主體與客體間,維繫於期待(他人)勿忘與不該(自身)遺忘的天平上,預設感情投射所生患得患失;接續到第二段,詩人放寬標準,透露無須為此大費周章,美好瞬間自然封存於記憶,而遺忘不論自己或他人,心境應放寬不囿執著;最終第三段點出了重點:

遠從台灣橫渡太平洋
在你墓前朗誦勿忘我詩篇
讓你知道即使隔離世代
隔離語音障礙
也有台灣詩人自發
已非浪漫歲月的浪漫行動
我也想對誰說勿忘我
但我說不出口
只能在內心裡自白
勿忘我呀勿忘我

揭示朗讀行動不因語言、世代有所隔閡,詩人濃厚之愛恍若浪漫劇作家,但劇作家對世人吟唱的勿忘我,卻緘默在李魁賢內心,無法脫口,留下些許感傷。

勿忘,實質乃情感眷戀,有情才期待勿忘。依循線索,在妳身邊的日子〉、〈妳成為我的〉就容易理解。兩首闡述對象都圍繞於妳」,自妳」延伸出情人私語空間。前者用短暫日子為時間長度做一解釋,記憶則是涵蓋整個空間的元素;此記憶內,唯有心可憑藉妳,憑藉已脫離實質形影和聲音的妳,然後詩人把時間拉長,長至沒有設限的告別世間未來,時間幅度延展出別離後濃烈思念,思念也同時設問妳會不會記得一位台灣詩人,這樣謎題繚繞於似是似非的解答。〈妳成為我的〉採取喉舌、柺杖、心靈三階段描摹,私密空間刻劃著情人彼此相互扶持,表現在結合內外語言替代詩人發聲,包容身體心理平衡扶持詩人行走,融合真情、風景幫助詩人記憶,深情卻流露相識恨晚,無奈只能停留在分離前夕。

詩人寄予無限鍾愛,亦假託仙人掌傳情。其因源自智利有種獨特仙人掌花,花稚嫩且白皙,醒目綻放於多刺仙人掌上,被李魁賢喻作純潔及愛情,閱讀〈智利仙人掌〉即能探知奧祕;而他使用仙人掌連接手掌意象,以掌握生動地描繪目光深受掌花吸引,等同深受智利種種所吸引:

仙人掌正掌握我的感情
在智利春天來到時
開出小小銀白花蕾
在荒蕪砂礫地
不需雨水灌溉
只期待妳不時看一眼

詩人不時透露期待,等待情人的呼喚、回望與記憶,這些片段拼湊李魁賢參訪地圖,遍布聖地牙哥、洛斯.維洛斯、葡萄園市(Viña del Mar)、塞廉納(La Serena)等地輾轉,終在〈情人的名字〉揭開內心激盪:告別並非徒然仳離/再見就是期待下一次見面」、「智利智利我呼喚妳訴說勿忘,訴說再會,訴說我情人,智利。

聶魯達曾在回憶錄追憶童年,當時無意發現母親皮箱暗藏無數封情書,讓他驚豔伴隨著成長並開啟閱讀的欲望,這些署名給陌生女子瑪麗亞,進入聶魯達戀慕、幻想世界。《給智利的情詩20首》同樣暗藏驚豔,你可以肆意遙想智利白晝、星空、海港以及仙人掌,就如聶魯達稚嫩的心。可是別忘記20首情詩中,沒有載明別後黯淡悲傷,卻透過李魁賢翻譯〈今夜我會寫下〉隱約由聶魯達脫口而出:

因為像這樣整夜我擁抱她在懷裡
我的神魂悲傷失去了她。
雖然這是她造成我最後的痛苦
我還是要把這些最後的詩寫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