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綠的月光下
踩著醺然的風
像踩著落葉一般的
民防隊員接踵走過
頹圮的石牆下
種植著仙人掌科
以河石堆砌的圍牆
鼾聲和抽水馬達的音響
一樣清晰可聞
對著以耕稼交談的民防隊員
石牆是一頁斑黃了的手卷
紅毛番上陸時構築的石牆
還留下唯一的銃口
張開黝黑的歷史的眼睛
凝視著點燃煤油燈守夜的日子
除了供奉的戰旗和戟外
那嘶喊
就和乾旱時設壇求雨的咒語
同樣化成醺然的落葉
投入池塘裡的一聲微響
讀過詩經
被里民恭稱老菊伯的祖父
當過十九年頭的保正後
就只有水煙斗是唯一的知己
每當提起石牆外的濠溝
掉落過多少不識水性的蔣幹
就怡然撫摸
笑彎了腰的小毛頭腦袋
老菊伯出殯時
沿路滿是草鞋的印痕
路祭擺到墓地的山麓下
然後是在農會任職半生
退休的興伯仔
泥土對他已是一種母親的呼喚
把破損玩具的稻田作業
當做棋子下著
每到星期日的下午
就盼望著
工程師的兒女們 攜帶
又似陌生的第三代的安慰
回到大埤頭來
那時 傾圮的石牆內
便又飄浮著陽光的笑聲
粗糙的河石
又有畏怯的小手去摩挲
石牆是一頁斑黃了的手卷
巡更的民防隊員
踩著醺然的風
就像踩著落葉一般
在青綠的月光下
#0731
1966/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