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29

奧費斯在歌唱

讀彤雅立的詩集《月照無眠》,心頭不由得浮現里爾克的詩句:

   那裡升起一棵樹。啊,純粹的超越!
   啊,奧費斯在歌唱!啊,耳中高聳的樹喲!


產生如此印象,有好幾層的理由:
1. 詩的抒情性:
抒情詩以抒情為要務,理所當然,可是詩的走向愈來愈多歧,愈偏離抒情性的要素,或說理、或直白、或玩文字魔術、或鑽牛角尖,其實這些手段都應容納在抒情裡貫通,以情訴求,才能達到感人的詩意。或者可以這樣說,詩人任何意識都要透過情緒的內化,轉變成情思,經由溫馨的語言傳達,才能發揮詩的效用。

2. 詩的音樂性:
詩原本是經由聽覺傳達,由於詩的深層意義常常需要再透過腦力的思惟,進一步挖掘,漸漸養成閱讀的文字視覺並用,加上漢字表意系統符號加深視覺印象,而形成視覺優位化的侵奪現象,但無輪如何,詩的音樂性即使不刻意安排押韻,可是詩的節奏感會隨詩人的抒情訴求自然附生,除非作者抒情的心靈波動尚未篡入文字裡。

3. 詩的象徵性:
詩的魅力除形式上的抒情性和音樂性外,內容的象徵性,是吸引讀者一探、再探、三探詩內含的軀動魔力源頭。詩要求精簡,常點到為止,造成言已盡而意無窮的境界,又因詩人的抽象思惟必須以具象表現,象徵性的運用成為詩人造象創造能力的試金石,詩不止於文字表面的意義所涵蓋,也端賴象徵性的衍生,更能烘托出豐富的詩美。

4. 詩的神祕性:
詩的象徵性在語言的運用、文字的創造,而詩的神祕性在詩人的性情、思想的涵養,或者說詩人對世界事務的觀察,形塑成從內在對外觀照的認知。所以,詩的神祕性在詩人內心建造完成的殿堂,而不在文字上的曖昧矇矓,這是常被誤解的地方,例如好詩常帶有禪味,句句可解,但意境並非人人得以觸及或管窺。

讀彤雅立的詩集《月照無眠》,抒情意味濃厚,像是奧費斯在山林中自彈自唱,不一定也不必有特殊對象,自在與想偷窺的心靈交流或對話。語言自然而富音律,尤其多處重複語辭或語句的襲用,產生強烈的訴求,加深印象效果,非常有韻味。使用淺白的文字裡,常寓有象徵意義,引人在閱讀中停頓下來思索,耐人咀嚼。在詩句字裡行間,帶有神祕氣氛,感受到作者有意無意接受造訪的推拒心情。

奧費斯在歌唱時,就是這樣的現象和情境,也可以說里爾克是這樣來詮釋奧費斯。對於遠適德國求詩道的彤雅立,我也可以用這樣的理解來觀察,我知道她對里爾克也情有獨鍾,而自許為里爾克迷將近五十年的我,竟然在彤雅立詩裡,感受到一些里爾克的詩情,這是偶然還是必然?

啊!奧費斯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