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鄉

每次岀遠門之前
早準備著以什麼樣的姿態回來

要是在空中失散了
就變成一片楓葉飄盪回到故鄉
故鄉有濕潤的泥土

要是在海裡沈沒了
就變成一尾香魚浪游回到故鄉
故鄉有潺潺的溪流

每次平添幾絲白髮回來
又開始計算著什麼時候適合遠行

#0559

生 命

因愛的自然結合
剛宣佈存在的新生命
卻被魔手攫奪了

缺憾的天賦人權
在辛酸中堅忍無言
但愛沒有缺憾
愛是信仰

未能岀世的新生命
並非不存在
它連繫著我們愛的鎖鏈
成為扣環的一節

只要愛存在
新生命便會在我們心中活躍
直到你我老去
不再記憶

#0520

古 木

我看到你昂頭囚在山谷裡
帶著信　望　愛
根植連綿的山脈
有不可動搖的意志

我看到你的主幹被藤蔓糾纏
枝柯被雷劈燒焦
鬚根周圍是芒草的殖民地
腰間又有異枝搾取養份
還有巨梟在頭上盤旋
你對抗著幽谷中
每天總有一次強迫施刑的黑暗

我看到自己蒼白的臉色
寫著無力的詩篇
我的聲音低啞
無人聽見
我寧願以生命交換你的自由
因為你的信仰會發芽
你的希望會開花
你的愛會結果

#0519

再見 吉米

吉米　當你說再見的時候
就像從住膩了的家鄉
要到又愛又怕的神祕古國去旅行一般
你張開溫柔的笑口　揮揮手
瀟灑中帶著一絲自滿

吉米　和當初你來到我身邊時一樣
你就像紅毛荷蘭的船醫
醫好了我一身的潰爛
我在噩夢裡一直承續落荒而逃的驚狂
逃避自己形象的雕塑建立

我不敢映照鏡中變形的影像
每當我倚靠在你粗壯的臂膀
我只能仰首看到你紅潤的臉龐
你多毛的胸脯夠溫暖
我就在你呵護下安然自得
生了兒子叫樂帛　女兒叫愛美
學思想嬉痞　抽政治大麻菸
我替你安排著舒適安樂窩
逗你歡笑　伸手向你要綠票

吉米　多管閒事　你最喜歡
韓國有烽火　你趕去澆水掩土
越南喊殺震天　你補給消聲器
你有時跑到剛果湊熱鬧
看詩人盧孟巴被五花大綁棄屍荒郊野外
你到處插手　不免叫苦
二百年的傳統雖不多　已足自娛
自由　民主　人權　是你的護身符
可惜你常會看不太清楚

你扶助李承晚　李承晚太固執
什麼是自由　老百姓不必知道
給多少　就拿多少　不許計較
你支持布托　布托太自傲
選舉輸了　把人抓來關掉
管他人權值幾毛
你推崇巴勒維　巴勒維太糊塗
石油滾滾來　有錢蓋王宮　賞王族
不曉得什麼是民主

吉米　你看來像命中帶煞
你趕到那裡　那裡就出岔
殺人放火　刀來槍去　一團亂麻
你累了就回到我的溫柔鄉
雖然臭汗在世界各地流淌
羶腥的精液也是到處洩放
沒有人敢怪你　你是巨人
巨人就該有獨霸的個性和精神
所以你不是我單獨的專用品
你有充分的自主性格　來去自如
把我當做另一種形態的黑奴

吉米　我早知道　總有一日
你會說再見　我已決心
希望你說再見　就是不再來的意思
你知道表面上有一層腐植土
但我清白的心像岩石般堅硬
你聽到一些哭聲　哀愁　和憤怒
那些是敗葉在風中席捲的悽楚
不錯　你造成一陣旋風
陰森森掃過眼花的昏庸
鬼影幢幢　疑心到了陰陽界
這些虛弱的心會像不中用的草芥
隨你飄洋過海墮落到花旗的國土

吉米　說真的　我期待
在你說再見的時候
就是我完全成熟的日子　我站起來
迎著陽光走岀去　唱著自己心靈的歌
我看到你龐大的陰影消散
殘敗的落葉被旋落入沼澤的池塘
只有最後一聲斷氣的哽咽
我看到傾巢而岀的新綠
茁長的氣象迎合英雄交響樂的旋律
引吭高歌鬱積心中古老的自由歌聲
立定了腳跟　向前看　如日東升
在太平洋上照耀著一片霞光
這是一項足以永遠流傳的史詩長篇
新生命誕生的消息　凌波飄揚

再見　吉米　再見
這裡是我怎麼也住不膩的家鄉
我的血汗滴落下去　變成田田的稻香
我的手繭結成花紋斑斕的布匹
我守防邊岸曲折有致的海域
描繪成最美麗輪廓的島嶼

不是籌碼　是不沈的航空母艦
在海上展現意志燦爛的長城
我向你揮揮手　吉米　再見
我的微笑透露岀真實幸福的遠景
瀟灑中帶著一絲自滿　和你一樣
我終於站立起來
我站立起來　我以嶄新的生命
站立起來　我的新生命
和巨人同樣的強韌　耐寒
放射永恆的光芒

#0733